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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情岁月,坦诚以待。

    长久以来,我都在为了心中的目标,竭力剔除潜在的威胁。能通过周旋化解的危机,我定全力以赴;而那些避无可避的,我也绝不心慈手软,唯有果断出手才能绝后患。

    阿星,显然属于前者,我相信能用智慧与耐心将他转化为盟友。

    第四次施针结束后,我与阿星相处起来自在熟稔许多,已然算得上是朋友。

    我时常暗自诧异,以阿星这插科打诨的性格,耍宝卖弄的举止,实在难以和杀手这一身份联系起来。有时我甚至会想,他若是投身戏台表演,凭借那夸张又生动的做派,定能收获满堂喝彩,成为备受追捧的名角儿。

    细究起来,若不是有阿渊在,阿星定是面目全非的。杀手不过是他的外壳,而内里唯有阿渊能触及,能让他展露出最真实的一面。至于我,不过是个幸运的旁观者,有幸见证他们之间的深厚羁绊,也得以稍稍窥探阿星藏在冷酷外表下的柔软。

    尽管我们三人如今相处随意,毫无芥蒂,但我想要与阿星达成的交易,却始终不敢轻易提及。要想获得他的信任,让他无条件答应我的请求,至少得等到阿渊彻底治愈之后。毕竟阿星那随时可能翻脸不认人的臭脾气,是与生俱来的,我实在不敢冒险赌,生怕功亏一篑。

    我是将军府的世家千金。外人眼中,我自幼孱弱,药石为伴,不是缠绵病榻,便是在寻医问药的漫漫长路上奔波。一副弱柳扶风、弱不禁风之态,故而也甚少在人前露面。

    然而,无人知晓,在将军府的密室中,藏着我不为人知的秘密——我的玲珑阁,我筹谋的阴谋算计,还有我刻苦练功的身影。

    这密室的建造,与我在“千机楼”求学相关。

    千机楼,屹立于江湖之中,是专注钻研机关绘制、机簧巧制的神秘所在。承蒙师父当年对千机楼老楼主有救命之恩,我才得以踏入千机楼那珍藏无数奇书的书库。在那里,我潜心苦读一年之久。虽不能抄录,但我凭借着自己的聪慧与领悟,有选择地研习了诸多奇巧技艺。

    回到将军府后,我在玲珑阁召集了一众能工巧匠。我亲手绘制图纸,他们依样施工,终于建成了这间密室。平日里,玲珑阁中的亲信若要与我商议要事,便会来到此处。密室中还设有更为隐蔽的密道,一旦局势危急,便可由此脱身,以备不时之需。

    密室之中,烛火如丝,明明暗暗地晃动着,昏黄的光晕在青灰的砖面上流转,映出满室的森冷与诡谲。这里,是权力的暗角,无数关乎生死存亡的决策在此拍板定音;这里,各种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亦于此悄然滋生、暗自涌动。而在这其间的我,是玲珑阁主,是这风云变幻棋局中的执棋者,搅弄着江湖与朝堂风云的一只诡手。

    凡我所利皆极力谋求,营营而生;凡我所厌便焚火烈焰,付之一炬。

    在这将军府中,除了府里玲珑阁的人,哪怕是贴身伺候的亲信,也无人知晓密室的存在。至于将军府外院的下人,对我的真实状况更是一无所知。

    父亲位高权重,将军府自然而然成了各方势力觊觎窥探的对象,下人中难免混入别家的眼线。既然防不胜防,我便将计就计,故意散布一些真假参半的消息,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摸不清虚实。

    在内院,我精心安排了明暗哨,严密把控。

    吴嬷嬷驭下严苛,把内院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外院也安排得妥妥帖帖,一般人根本难以靠近我的闺阁。

    父亲在朝堂上,犹如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始终秉持中立,以“纯臣”的姿态处世,因而表面上深得皇帝信任。

    但我总隐隐觉得,父亲从城防营被突然外调至澄州,实际上已然失去了身处权力中心的位置。只是这些年,父亲掌管一方军事,战功赫赫,才得以在朝中稳固地位,令他人不敢轻觑。他在刀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战绩,无一不饱含着他的艰辛。

    这个皇家,根本没什么忠义可言,父亲早已看透,他不过是想守护一方百姓的安稳,所以才一直隐忍不发。

    父亲手中握有的军方势力,若是明确支持某位皇子,那这位皇子在争夺皇位的路上便如同猛虎添翼。父亲深知其中利害,不愿让我牵扯到这波谲云诡的争斗中,对我保护得极好。对外只称我身子孱弱,不便见客,宫中的一应召见和宴饮也都一概回绝。父亲凭借赫赫军功求得这道恩旨,护我免受外界纷扰,让我能在这如铜墙铁壁般的将军府中,安心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单纯姑娘。

    卿栎自密道悄然而入,身形一闪,语气恭谨:“阁主,近日寒星似有异动。”

    我正闭目凝神,运转周天,闻言缓缓收功,拿起一旁的丝帕,轻轻拭去额头细密的汗珠,神色平静,一切皆在掌握:“寒星将易主。”

    卿栎眼中闪过一丝惊色,旋即恢复如常,赞道:“阁主目光如炬,竟早已洞察!”

    阿星绝非久居人下之辈,恰似那潜龙蛰伏于渊,在暗中积蓄力量,只待风云际会之时,一飞冲天。他行事向来追求极致,要么不做,做则做到最好,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

    而阿渊呢,与阿星截然不同。阿渊对世间万物皆持淡然态度,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即便是干杀手这一行,他的加入也显得极为随意,仿佛只是顺应了命运的安排,而非主动选择。

    可奇怪的是,如此大相径庭的两个人,相处起来却无比融洽,配合得行云流水,这其中缘由,实在令人费解。

    寒星的首领对阿星另眼相看,颇为属意。然而,待首领宣布隐退之日,阿星欲继任首领之位,在组织内怕是难免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毕竟,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让人俯首称臣从来就不是靠和平议事就能达成的。

    在寒星内部,阿星固然拥有不容小觑的势力,追随者众多,但反对的声音同样此起彼伏。他若想将反对势力连根拔除,虽能稳固自身地位,却难免会伤了寒星的根基;但若放任其存留,无疑是养虎为患,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以我对阿星的了解,他定会选择前者,快刀斩乱麻。

    如今,我已向阿星和阿渊坦诚了身份,亦表示玲珑阁将全力支持他。他若夺位成功,接下来要保全寒星的势力,与玲珑阁结盟便是必然之举。这一切皆在我的掌控之中,亦是我长久以来的徐徐谋划。

    但此事急不得,只能坐等阿星亲自送上“盟书”,我只需以守株待“星”的姿态,静候时局的发展。

    我目光一凛,看向卿栎,沉声道:“就这几日了,你务必随时关注竹轩那边的消息,无论何时,一旦有动静,立刻传于我知。”

    卿栎领命而去。

    第二日傍晚,她匆匆来见我,神色略显凝重:“阁主,竹轩有消息传来,只有‘速来’二字。”

    我闻言,眉头瞬间紧皱,心中暗忖,看来事情出现了纰漏。当机立断,向卿栎吩咐道:“你即刻回阁中等我消息,备好各类药材。若寒星中人持阿星的令牌前来,便应其所求;若不是阿星的人,杀无赦!”

    残阳如血,我向着竹轩一路策马狂奔。马蹄声碎,扬起一路烟尘。玲珑阁传来消息,阿星已赢得寒星首领之位,大局已定。

    只是,在这节骨眼上他突然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看诊。凭我的医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能把握把人救回来。

    待赶到竹轩,入目便是卧床不起的阿渊,面色惨白如纸,毫无生气。一旁的阿星满脸焦急,眼神中满是彷徨无措,得胜的意气风发消失殆尽。

    我的心猛地 “咯噔” 一下,暗叫不好,竟是我估算失误了。若是阿星受伤,竭尽全力救治便是;可若是阿渊再受重伤,那情况可就无力回天了。

    我虽号称“只要没死,便能救”,但阿渊如今的伤势,实在是命悬一线。

    我几步冲上前,抬手为阿渊号脉。指尖刚触及他的手腕,便是一片彻骨的冰凉,好似握住了一块千年寒玉。再看他的脸色,毫无血色,显然是伤得极重,远比我第一次为他施针时还要严重得多。他能硬撑到我赶来,已然是个奇迹。

    刹那间,我心中便有了猜测。以阿渊的性子,定不会让阿星独自去面对那九死一生的险境,他必定也出手相助了。寒星内部的杀戮,想必惨烈无比,如同历经十八层地狱,能活下来,真可谓是阎王疏漏。也正因如此,阿渊才落得如今伤上加伤的境地。

    没时间再多想,我迅速撩开阿渊的衣襟,取出银针,稳稳地在他胸口施针,每一针都精准无比。同时,我急切地提醒阿星:“你给阿渊度入内力,护住他的心脉!”

    阿星闻言,立刻照做,迅速将阿渊扶起身,坐到阿渊背后,双手抵在他的背上,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内力 。

    阿渊气息微弱,气若游丝,脉搏也越来越弱,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想来是阿星登顶寒星,夙愿得偿,阿渊了却尘缘,便安心撒手人寰了。

    我心急如焚,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急忙冲阿星喊道:“快唤阿渊的名字!”

    这世间,唯有阿星是阿渊割舍不下的牵挂,这般深切的羁绊,定能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他若没了生存下去的意志,我这“神医”的招牌恐怕就要砸在他手里了。

    在阿星一声又一声悲怆的呼喊声里,阿渊的脉搏渐渐有力了些,如干涸的河道重新有了水流。

    我赶忙运起内力,输入他体内,护住他的心脉。

    只见阿渊胸腹间凝结的那层寒霜,正缓缓消散,身体也有了丝丝暖意。

    如此持续到后半夜,阿星终因体力不支,昏厥过去。所幸阿渊的状况已有好转,气息平稳了许多。我轻轻将他俩放平在床上,守在床边,不敢有丝毫懈怠。

    窗外,夜色如水,万籁俱寂。

    我疲惫地以衣袖擦拭额头的汗珠,内力的大量消耗,让我也几近虚脱。我暗自思量,接下来该如何救治阿渊,这真是一场费神费力的持久战 。

    一个时辰后,阿星猛地惊醒,目光急切,第一时间便看向身旁的阿渊,探到他的气息后,才望向坐在床边的我,声音带着些沙哑与焦急,询问阿渊的病情。

    我:“你信我吗?”

    阿星沙哑的声音,坚定道:“信!”

    我:“我必须冒险一试,为了控制阿渊的病情,施针让他陷入昏迷,呈现假死状态,这样能将他身体的消耗维持在最低限度。在这之后的三天,我必须去寻我师父,与他商讨为阿渊拟定的药方。如果师父觉得可行,阿渊便还有一线生机。”

    阿星满脸担忧,问道:“这三天,阿渊会不会……”

    我:“他不会有事。三日后我一定回来,你务必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阿星郑重点头:“好!你早去早回。”

    师父避世隐居之处离此地尚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来回至少需要三天。待三日后,我匆匆赶回竹轩,只见阿星形容憔悴,眼窝深陷,满脸胡茬,与之前的轻快模样判若两人 。

    他一见到我,眼中瞬间燃起希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扑过来,脚步踉跄,差点摔倒。阿星声音颤抖,焦急问道:“如何?”

    我朝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阿星双腿一软,脱力地蹲在地上,脸深埋在手臂之下,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谁能想到,这个向来硬如磐石的家伙,竟也会落泪。

    这三天,他日夜守着濒死的阿渊,内心所承受的煎熬可想而知。等阿星稍微平复了情绪,他悄悄擦拭去脸上的泪痕,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我。

    我缓缓开口向他解释:“我已将阿渊的病况详细告知师父,也与师父商讨了用药的方子,师父认为可行。只是,要集齐这十几种药石并非易事。我会安排玲珑阁的商队,让他们分散到各地去搜罗。此外,我还需要动用你寒星中轻功极佳的人手,前往绝地采摘药草。这些药材不仅珍稀,价格也十分昂贵,恐怕后续要耗费不少时间和财力。”

    阿星闻言,毫不犹豫地说道:“只要能救阿渊,无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付。你要人也好,要钱也罢,我都立马奉上。如今我掌控了寒星,有足够的财力,哪怕倾家荡产,我也一定凑齐。只是,寻找药材需要时间,这段时间阿渊该怎么办?难道要一直这样昏睡下去吗?”

    我:“并非如此。让他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只是为了便于在我不在时,他的伤势不会恶化而无人救治。如今我在,会配置药剂和药丸,帮阿渊减缓病痛。但在此期间,他绝不能再动武,否则即便我师父出手也无法挽回。每日需服用一剂汤药,而且他的寒疾会频繁发作,这药丸能缓解他的病痛,必须时刻带在身边。”

    说着,我将早已准备好的两张药方递给阿星,“这一张是那十几种难以寻觅的药石清单,另一张是制作药丸所需的药材。你立刻安排寒星的人,将这些药材和制药器具送到竹轩。若是缺了什么,直接去玲珑阁取,我已经交代好了。”

    阿星接过药单,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安排人手去办理。

    自那之后,竹轩专门辟出一间药房供我使用。药房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草和器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我调制出第一批药丸,郑重地交到阿星手上,嘱咐道:“这些的用量是三个月,你依照阿渊寒疾发作的具体状况来安排服用。他若感到不适,便可让他服下。等药丸只剩十颗的时候,即刻传消息给我,到时候我需要再为阿渊诊脉,重新调配药方。你平日里也多留意,收购这些所需的药材。”

    阿星微微颔首,目光中透着急切,追问道:“你说的那十几种能根治阿渊病情的药石,搜集起来得要多久?药方我看了,但我对这些药实在一窍不通,你只需告诉我该去哪里找就行。”

    我眉头轻皱,回道:“目前知晓下落的仅有五种,我会交代玲珑阁的人将药送至竹轩。剩下的药草,有的需在特定的地域寻觅或采摘;还有些稀世罕有的药草,一旦有了消息,我便会立刻通知你。只是这具体要耗费多长时间,实在难以估量。”

    阿星神色凝重,郑重其事地托付:“那阿渊往后就全仰仗你了。”

    我亦神情肃穆,沉声道:“好!”

    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承载的托付却重若千钧,分明是以性命相寄。这其中既系着阿渊的安危,也关乎着阿星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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