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江黎叹了口气,熟练地帮她戴上助听器,解释道,“你的助听器又落在教室里了,走吧,你是去教学楼的卫生间还是去操场的卫生间?”
境绥:“……”
这是她的词儿吧?
看着一言不发的境绥,江黎松开挽着她胳膊的手,好像已经知道她会说什么,一脸绝望仰天,“行吧,我还在外面等你?”
如果江黎和她一样,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同样陷入了循环,她们带着记忆重复一次又一次。
那为什么江黎明知道她们去那个操场的卫生间会死,但是并不阻止呢?
甚至还要和韩远光一起去送死。
“不了,我们直接回教室吧。”
境绥盯着江黎的反应。
她好像有点惊喜,但同样也带着疑惑地说:“行啊,这都马上上课了,我们赶紧走吧。”
两人心思各异地回到教室后,境绥手里抓着彩色创可贴,眼睛却看向戚听白的方向。
果不其然,他也在看着自己。
难道是NPC意识觉醒了?
境绥想,到现在为止,第一个循环应该已经破了才对。
但实际上剧情没有任何进展,这些只是境绥自己的推测,还有太多她不清楚的事情。
江黎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转。
有猫腻。
“戚听白,你看什么呢?”
江黎还没等到戚听白的答复,鼻子就先闻到了一股汗臭味。
韩远光抽出纸擦汗,“等会儿是老班的语文课?哎哟不行,我肚子疼了……”
江黎面无表情地起身,“我要和你一起去。”
人机一样的反应。
境绥站起来,“我也去。”
班里又开始有嘈杂的议论声,但是境绥充耳不闻,喊起坐在角落的戚听白,“你陪我一起去。”
戚听白:“……?”
四个人没理会班里的喧闹,风风火火穿过连廊,眼见着就要抵达操场,最前面的韩远光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三个人。
“我去打球,你们也要一起吗?”
他的表情显然很迟疑。
三个平常坐在班里一动不动的卷王,居然翘课陪他出来打篮球?
这很诡异了。
长达五秒钟的沉默过后,境绥的手搭在了江黎的肩膀上,有些强迫自己开口一样,说:“实在是这边的卫生间比较好用,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江黎凝视着境绥,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境绥暗暗想着,这会儿刘增月应该还没从卫生间出来,他们到达操场的时间提前了至少三分钟。
她刚才根本没有遇到那个疯女人,那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戚听白视线从腕表上挪开,说:“我也来锻炼锻炼,总在教室里坐着也不好。”
韩远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视线有意略过江黎,看向站在她身边的境绥,挠挠头,“行吧,那我先走了,不过。”
他的手指指向境绥的膝盖,“我建议你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吧,感染了可就不好了。”
不过这倒是给了境绥提示。
可能是刘增月身上的病毒把她给感染了。
境绥神色平静地说:“这点儿小伤,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们?这会儿操场也没什么人,我们剩下的时间还能去散散心。”
戚听白也跟着进去,剩下韩远光一个人抱着球在风中凌乱。
韩远光吸吸鼻子,皱眉疑问:“抽什么风?”
“江黎,你和韩远光刚才是怎么回事?”戚听白问道。
境绥也竖起来耳朵听。
刚才?
原本炽热的太阳此刻隐匿在乌云下。
夏季总是这样,忽晴忽阴。
江黎有些顾忌地看了眼身边的境绥。
境绥挑眉,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戚听白说:“她和我们一样。”
江黎听了他的话愣了一下,看向神情戏谑的境绥,“她?和我们一样?诶……我靠!韩远光你干什么去?”
江黎马上追了上去,彼时韩远光正跑向卫生间。
他满脸黑线,“去卫生间当然是上厕所啊!”
舞台后一个金发女生踉踉跄跄地跑出来,境绥认出来那是刘增月。
但刘增月甚至没有瞥她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每一次都是这个时间段,是不是又要重新开始循环了?
境绥推了一把前面的戚听白,笑的纯真善良,“你也一起吧?”
戚听白被推了个踉跄,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软糯的东西,低头一看。
一个趴在地上,肢体扭曲的人。
说没有被吓到肯定是不可能的,戚听白的心脏短暂罢工了一瞬,随即疯狂跳动。
“间渡?”戚听白蹲下,想把人扶起来,“间渡,你怎么在这儿?”
眼前的这个女生是隔壁班的间渡,听说和境绥是小时候的玩伴,境绥在校园里也只会和这个人走的近一些。
但间渡先天失聪,因此在学校常常遭受霸凌。
而此刻她的脖子以一种极其扭曲的方式歪着,两只眼睛翻着看向戚听白,小声地说:“原来是你啊……”
她舔了下利齿,定定地看向戚听白的身后,眼神中毫不掩饰贪欲,“有别人进来吗?我现在好痛……”
她声若蚊蝇,戚听白要俯下身才能听到她在说什么。
“我先扶你起来,别趴在地上了,你刚才是摔倒了吗?”戚听白说着就去扶她。
这里是洗手池,虽然没有标明只有女生能进,但是如果突然有人进来,还是不太好。
间渡被他拉起来,右腿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站立,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并不是很正常。
戚听白在心里拉了警铃,手也松开了她的胳膊。
“走吧。”
间渡摇头,说出的话很虚:“我不能出去,我不能出这个操场。”
与此同时,外面的境绥正在看一场大戏。
江黎手捧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玫瑰花,硬是要塞给韩远光,但是韩远光愁眉苦脸像是小媳妇,硬不接受。
韩远光悲伤捂嘴,“我把你当兄弟的,江黎!”
江黎把玫瑰花塞到他怀里,愤愤道:“你有点自知之明好吗?”
韩远光还是往后躲,“你怎么还贬低我?我要告老师你点外卖啊!”
江黎把玫瑰花扔到地上,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哭噎着说:“不接受就不接受,我们以后都老死不相往来!”
境绥不知道从哪里抓了把瓜子站在旁边嗑了起来。
“你看什么看?我这样子很可怜吗?”江黎朝着站在一边的境绥发动无差别攻击。
境绥立正,弯腰捡起来她丢到地上的玫瑰花,安慰道:“我很喜欢玫瑰花,很香。”
江黎欲言又止,“我买的假花,没有味道。”
韩远光瞪大眼睛看向她。
江黎抽噎着,“可以二次利用。”
境绥似懂非懂地点头,确定她也是陷入循环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戚听白搀着一个女生从里面走出来,看清女孩的脸后,境绥下意识地退到江黎身后,然后听见江黎庆幸着说终于走上正轨了。
正轨?
收到境绥疑惑的目光,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境绥看向间渡,“你是不是也是因为她,所以一直循环?”
境绥后知后觉地点头,虽然内心不觉有愧,但还是问:“那我刚才是不是,害了戚听白?”
她第一次进卫生间被她咬掉了脚踝,第二次被她咬到了大腿。
境绥恨恨地想,她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不算害了戚听白,间渡好像对他没什么兴趣。不过据我们这些天的观察,她可能就是我们回去的关键。”江黎说道。
“等等。”
一个熟悉的名字在境绥脑海中闪过。
间渡?
那本日记上的名字?
境绥问:“哪个间,哪个渡?”
戚听白说:“人间的间,渡口的渡。”
这样的话,间渡就是那本日记的主人。
可他们的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一样?
“你们已经在这个世界很长时间了?也循环了很多次吗?”境绥问江黎。
江黎平静地说道:“我们一直在循环,好像是在等人齐。”
她看向境绥,说:“自从你出现之后,这个世界就开始有些不一样了。”
“好像人够了,这场游戏开始了。”
一种绝望的疯感笼罩着她。
这是事实,偏偏发生在他们身上。
教学楼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就是地震一样的颤动。
韩远光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我靠,看着好刺激,那么多人都过来操场这边,又是什么消防演练吗?还是说有什么活动?”
境绥看向站在戚听白身边的间渡。
她歪了歪脖子,朝着境绥笑了下,诡异中带着绝望,一滴血泪流到她的嘴角。
境绥后撤一步,膝盖隐隐作痛。
糟糕,是心跳的感觉。
戚听白放开她的胳膊,由人涌成的浪潮将整个操场都淹没,而韩远光还在沉浸式欣赏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蛋。
“虽然我有几十万粉丝,但是我也没办什么粉丝见面会啊……他们是不是认出来我了?”
“那也不用激动成这个样子吧……我还没准备好在大众面前露脸呢……”
境绥问:“你哪里来的几十万粉丝?”
韩远光从兜里拿出纸巾擦脸,随口答道:“我是游戏主播啊,凭脸圈的粉知道吗?当初我打职业的时候……”
戚听白心思全放在外面的人群,没听见他嘴里嘟囔的什么。
反而是境绥一脸若有所思地端详着韩远光的举止。
江黎从韩远光的镜子里看到自己阴沉的脸,然后默默移开视线,观察着操场四周。
身后的韩远光和境绥还在和没事人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江黎已经急出了一头汗。
从后门出去,就是实验楼。
那栋十分矮小破旧的实验楼,听这里的学生说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
之所以荒废,大概是因为这里曾发生过事故。
时间仿佛静止,戚听白默默退后,视线落到执着往前走的间渡。
“跑啊!”境绥一把把间渡推到人堆里,拉着江黎的袖子就往回冲。
江黎在风中凌乱,“这什么情况?我们要去哪儿啊?”
境绥回头看了眼,间渡被人群簇拥着,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飘在他们之间,四肢没有任何依靠,奇怪的是那群人竟然奇迹般安静下来,举起的双手也已经放下。
她血红色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的方向,但是境绥看不清楚,只觉得她的身上被血水浸染到只有刺目的红色。
实在是诡异到了极点,那本日记又是什么来头?谁会奇怪到去记载这些东西?
四个人爬上实验楼六楼,用桌椅把门堵住后的那一瞬,整个房间里全是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怎么回事……下面是人吗?”江黎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看窗户外面的景象。
黑压压的一片,发出的噪音几乎将人的耳膜震碎。
韩远光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忍不住说了句脏话:“卧槽,这是现实版《清南行》吗?”
“你好像认识那个女生?”境绥偏过头问戚听白。
戚听白正低着头摆弄他的手表,闻言头也不抬,“她是你的朋友,叫间渡,先天性失聪,你们两个因为身体原因在学校不受待见,所以来往比较频繁。”
真是言简意赅的概括。
境绥朝窗户外看去,眉头紧锁。
怪不得她第一次见那个女生的时候,她说自己答应要保护她的……
不过很可惜。
境绥敛眸。
她不是间渡的朋友。
所以间渡为什么要咬她?因为她背弃了承诺吗?
戚听白看出境绥的疑惑,解释道,“可能是已经被感染了,神志不清。”
韩远光惊魂未定地瘫软在一边,手指肌肉记忆地收拾着自己的头发。
与此同时,学校里传来滋啦滋啦的广播声。
【各位同学大家好,很抱歉在此刻播报一条不幸的消息,由于covdi病毒已经进入华国境内,现清南市作为沿海城市已经全面沦陷,请各位同学近日来不要随意出门,注意身体健康,听从上级安排,早日战胜病毒。】
黑色字符与带着电流的广播声同时浮现在境绥的脑海。
“covdi病毒……”境绥一只手拖着下巴往外看,把病毒的名字在嘴里过了一遍,“这是什么病毒?还能把人变成丧尸?”
操场上已经人满为患,各种设施已经被破坏的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境绥看到一个人的脸被啃食,只剩下最坚硬的牙齿露在外面,双膝跪在地上仰望着他们的窗户。
他的身后是许多被撕扯怒吼着的躯体。
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境绥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一想到自己等会儿要找到线索一层层地拨开迷雾出去,就激动的血脉贲张。
至于出不去怎么办。
境绥开心地想,加入那群丧尸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天已经阴沉的看不到周围的景物。
戚听白把站在窗子边的江黎拉到身后,说道:“把窗帘先拉上吧,别看了。”
韩远光一下子从地上坐起来,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拍了拍手道:“行了,角色扮演也该结束了,我们得回去上课了,我还得回队里训练呢。”
江黎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训练什么?你疯了吗?下面是丧尸你看不出来?”
戚听白沉默着看韩远光,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侵略。
好像韩远光只要敢离开这个房间一步,那他就敢把他抛下去。
“什么丧尸?你们才是疯了吧?下面的都是我们的同学!”韩远光嗤笑一声,甩着被戚听白禁锢住的胳膊,“你放开我行不行?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戚听白听了他的话,哼笑了声,松开手。
境绥不知道从哪里掏了把生锈的剪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