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山林突然下起暴雨。锦念被雷声惊醒时，发现木屋的窗户被狂风吹得砰砰作响。借着闪电的光亮，她看见苏斯婷正踮着脚试图关紧窗子，单薄的睡裙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我来。”锦念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习过武的敏捷让她迅速固定好窗栓。又一道闪电劈过，她看见苏斯婷苍白的脸色，微微一怔，“你怕打雷？”
苏斯婷摇摇头，却在下一次雷鸣时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锦念见此，也不再拆穿苏斯婷的逞强，“过来。”锦念轻轻拉住苏斯婷的手，将她拉到床边坐下，雷声轰鸣中，她能清晰感觉到苏斯婷的手指在自己掌心微微颤抖。
“其实……”苏斯婷突然开口，“我小时候在野外训练营遇到过一次山洪。”
苏斯婷继续道：“那时候父亲说，他的小孩不能怕雷……但我还是……”
苏斯婷顿住，她还是没办法适应打雷，每一次都是故作镇定，但这次的雷声过于靠近，内心颤栗着，根本没办法忽视。
锦念想起师父说过，再坚强的战士也有软肋。此刻在她面前的不是那个从容优雅的文学社长，只是一个会为童年阴影颤抖的普通女孩。
“怕打雷怎么了？”锦念故作轻松说，“我师父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还怕蜘蛛呢。”
苏斯婷破涕为笑。就在这时，一道特别响的炸雷劈下，木屋的灯突然灭了。黑暗中，锦念感到一个温软的身体扑进了自己怀里。
“对不起……”苏斯婷慌忙想退开，却被锦念轻轻按住。
“别动。”锦念摸索着用被子裹住她，鼻尖萦绕着苏斯婷的墨香气息，顿了顿，低声道：“这样就不怕了。”
雨声如鼓点般敲打着屋顶。锦念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的心跳，一下一下，跳动得很厉害。她突然想起《黑海》里那个被自己放弃的结局——主角在雨夜拥抱了暗恋的人。
“要听故事吗？”锦念轻声问，“可以分散注意力。”
苏斯婷在她怀里点点头。锦念开始讲述一个全新的故事：关于一个总在雨天做噩梦的女孩，遇见了一个会功夫的图书管理员。讲到女孩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暴露脆弱时，她感觉苏斯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后来呢？”苏斯婷的声音带着些许倦意。
“后来……”锦念望着黑暗中模糊的轮廓，“图书管理员发现，原来最动人的不是女孩演讲时的光彩夺目，而是她愿意展示脆弱时的信任。”
雨声渐小，怀中人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锦念轻轻将苏斯婷放平在床上，为她掖好被角。就在她准备退回自己床上时，手腕突然被抓住。
“别走……”苏斯婷半梦半醒地呢喃，“就……就这样待一会儿……”
锦念僵在原地。月光不知何时穿透云层，透过窗帘的缝隙，恰好落在苏斯婷熟睡的脸上。她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嘴角却带着安心的弧度。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进来，锦念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不知何时躺在了苏斯婷的床上。更糟的是，她的一条手臂正被对方枕在颈下，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搭在苏斯婷腰间。
苏斯婷还在熟睡，长发散落在枕头上，有几缕调皮地缠在锦念的手指上。晨光中，她眼角的泪痣显得格外清晰，呼吸轻浅而均匀。
锦念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想抽回手臂，却不料惊醒了怀中人。苏斯婷睫毛轻颤，慢慢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早、早安。”锦念结结巴巴地说，耳根不禁有些发烫。
苏斯婷眨了眨眼，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昨晚的故事，我很喜欢。”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特别是那个会功夫的图书管理员。”
锦念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慌忙坐起身，“我去看看早饭好了没！”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连拖鞋都穿反了。苏斯婷瞧着，低笑了起来，面色柔和着。
屋外，锦念深吸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样抱着苏斯婷睡了一夜，更不敢相信的是——她方才竟然希望时间能停留在那一刻。
“锦念~”苏斯墨不知从哪里蹦出来，手里晃着手机，“我姐睡得好吗？”
锦念被口水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嗯？脸这么红？”苏斯墨歪着头，一脸天真无邪，“该不会是我姐睡觉不老实，踢到你了吧？”
“墨墨。”苏斯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已经换好了衣服，头发重新挽起，只有微红的耳尖泄露了内心的波动，“不许胡闹。”
早餐时，锦念刻意坐在了离苏斯婷最远的位置。但每当她抬头，总能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更糟的是，每当苏斯婷抬手倒茶，她都能看见对方虎口上那个创可贴——那是她亲手贴上去的。
返程的大巴上，苏斯墨硬是把唐果拉到了后排，只留下前排的座位给锦念和苏斯婷。
“昨晚……”苏斯婷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轻声开口。
“就是个意外。”锦念急忙打断，“你不用放在心上。”
苏斯婷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不是要说这个。”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我是想问，你愿意把那个故事写完吗？”她翻到空白页，“我想当第一个读者。”
锦念望着她认真的神情，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接过笔记本，在上面写下第一行字，“《缘来》——献给那个教会我不必总是坚强的人。”
苏斯婷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落在里面。锦念呼吸一滞，突然觉得，或许有些故事，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回到学校后，锦念开始认真创作《缘来》。每当夜深人静，她都会想起山林木屋里的那场雨，想起苏斯婷在她怀中安睡的模样。这些画面化作文字，流淌在纸页间。
周末的午后，锦念抱着笔记本来到图书馆顶楼的角落。这里很少有人来，阳光透过天窗洒落，是绝佳的创作地点。她刚写下新一章的情节——图书管理员发现女孩书桌上总会出现神秘的古籍批注，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找到你了。”苏斯婷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发梢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唐果说你最近总躲在这里。”
锦念下意识合上笔记本，却被苏斯婷轻轻按住手，轻嗔一声，“不是说好我是第一个读者吗？”
阳光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锦念慢慢松开手，任由苏斯婷翻开笔记本。随着阅读的深入，苏斯婷的眼中渐渐泛起惊讶的光芒，“这些古籍批注……你怎么知道我私下会用朱砂笔做标记的习惯？”
“猜的。”锦念抿了口咖啡，“你书页间总带着淡淡的檀香味，还有这个。”她指了指苏斯婷的食指侧面，“这里总有不易察觉的朱砂痕迹。”
苏斯婷笑了，眼角泪痣在阳光下格外生动，“我确实痴迷古籍修复。”她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一支精致的朱砂笔，“看，这是我的宝贝。”
笔杆上刻着繁复的缠枝纹，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锦念好奇地接过，笔身还残留着苏斯婷掌心的温度。
“要试试吗？”苏斯婷翻开一本空白笔记本，“我可以教你基本的批注格式。”
于是，在那个安静的午后，图书馆顶楼变成了她们的古典文学课堂。苏斯婷的讲解如清泉流淌，锦念则展现出惊人的领悟力。当两人的手同时握住那支朱砂笔时，锦念闻到了苏斯婷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
“你学得真快。”苏斯婷松开手，从包里取出一个檀木盒子，“作为奖励。”
盒子里是一枚精美的书签和一封大赛申请表，书签乌木为底，上面用金粉写着《缘来》里的一段话：“最动人的不是她演讲时的光彩夺目，而是她愿意分享珍藏时的信任。”
“这是？”锦念看着申请表，似有疑问。
“下周的校园文学大赛。”苏斯婷的声音轻柔，“我想报名双人组，如果你愿意的话。”
锦念望着她期待的眼神，心底泛起一阵涟漪，她似乎无法拒绝苏斯婷这般的目光……
“好。”她听见自己说。
比赛当天，苏斯婷穿了一件墨绿色的旗袍，锦念则是一身利落的白色衬衫。当他们并肩走上演讲台时，台下响起一片惊叹声。
“今天我们带来的作品是《缘来》。”苏斯婷的声音清亮，“这是一个关于相遇、相知的故事。”
锦念接过话筒：“也是一个关于文字如何连接心灵的故事。”
她们的配合天衣无缝，苏斯婷朗诵时，锦念会现场用朱砂笔在宣纸上写下对应的古典批注；当锦念讲述古籍修复场景时，苏斯婷会用优雅的动作展示修复工具的使用方法。台下观众如痴如醉，但锦念眼中只有苏斯婷在聚光灯下闪闪发亮的侧脸。
颁奖环节，《缘来》毫无悬念地获得了第一名。当主持人问起创作灵感时，苏斯婷看向锦念，笑道：“有时候生活比小说更奇妙，不是吗？”
庆功宴上，苏斯墨神秘兮兮地塞给锦念一个信封，“我姐的日记本，要不要看看？”
锦念哭笑不得地推开，“这个真不能看。”
“怕什么！”苏斯墨眨眨眼，“我姐不会生气的啦，她……嗯……姐！”
苏斯婷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拿着两杯果汁，幽幽看着被抓包的苏斯墨，“又在推销我的黑历史？”她将其中一杯递给锦念，“要去看星星吗？天文台今晚开放。”
天文台的穹顶下，繁星如钻石般璀璨。苏斯婷指着天琴座的方向，“知道吗，上一次看见你，就是在这个星座最亮的那天。”
锦念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突然明白了什么，“上一年天文社的联合活动？”
“嗯。”苏斯婷轻声承认，“你在给苏郁殷讲解星座传说，那么认真，那么……耀眼。”苏斯婷没有看锦念，声音轻得锦念差点没听清。
夜风拂过两人的发梢。锦念偷偷觑了眼苏斯婷，犹豫片刻，锦念这才呼了口气，轻轻握住了苏斯婷的手，“那现在呢？”
苏斯婷在被锦念牵住手的那一瞬，便是浑身一颤，耳根泛红，闻言转过头，星光在她眼中流转，是那般璀璨耀眼，“现在呀，我终于等到我的星星回头看我了。”
锦念笑了起来不语，只从口袋里掏出那枚乌木书签，背面是她昨天用朱砂笔新写的一句话：《缘来》的结局——
当图书管理员和古籍女孩一起仰望星空时，她们发现，最好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