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如影随形,可在这血祭高台之上的两人,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聆听。
“女人!”
高台右边的年轻男子剑指对面披袍带帽的女人,除去眉宇间那块嵌入头骨的菱形血红晶石便与寻常人族无异。
“此次统领之争并非你能涉略!还不速速退去!”
披袍女子没有出声,而是直接用实际行动来回答对方!
见得一道残影掠过,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持剑男子只得被动招架!
锵的一声闷响后!
披袍女子再次退回到安全的位置,并没有发动连续的进攻。
这时持剑男子才看到披袍女子所用的武器,一柄略短于寻常的剑。
“蛮横的女人,你果然如同传闻一样,油盐不进!那就休怪我对你出手了!”
说罢,持剑男子摆出杀伐姿态,手掐剑诀如同弦上之箭,半息之间便冲到披袍女子的面前,出手就是一阵暴风骤雨般的进攻,速度极快!
可随着出剑次数的不断增加,持剑男子就愈发惊讶。
她居然能用那把短剑轻松招架我的剑技?
不再恋战,一击纵斩逼退披袍女子后,持剑男子也向后退去!
调整好的略微凌乱的气息,持剑男子知道,眼前的女人非常危险,他的剑法就是对比整个北平也算得上数一数二,自己的武道可是实打实的宗师之境!
并且已经隐隐约约触碰到武神三重天前的第一境!如此实力就算没用武技也不该是落下风的局面!
除非...
不可能的!
自己是北平剑道第一人,对面只是个名不见经传,最近才有些传闻的无名小卒,不可能比自己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还要天才!
持剑男子只得安慰自己,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有几分传言的女人有如此天赋。
尽管他尽力让自己看起来风轻云淡,可还是掩盖不住眼神中的惊涛骇浪!
他知道这肯定不是场轻松的对决。
做好全力以赴的准备,持剑男子再一次主动进攻!
这次他施展出他的成名剑技,追风。
此剑技没有任何其它花里胡哨的招式动作,只是将挥剑幅度控制在毫厘之间,为的就是突出一字要诀,快!
持剑男子气机内敛,步法轻飘,看上去无比虚幻,可实际上那些都是不断出剑留下的残影!
一息十剑!
再快点!
半息十剑!
再快点!
瞬息百剑!
披袍女子被持剑男子的剑气激荡逼的连连后退,可便是这样持剑男子的剑气却无一道能触碰到披袍女子。
看上去是一方的碾压,可只有持剑男子才知道对方有多么的从容不迫,看似快如闪电的剑击竟无法突破披袍女子的招架!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停下,饶是他大宗师的境界,如此迅速的出剑也有极大的代价!
那就是剑技停下后的三息之内他将无法正常调动身体里的气息!
这三息内他会从淬魔大宗师变成体魄超乎常人的常人!
看似不过寥寥三息时间,可这等境界的高手对决,半息之间便能决出胜负,何况三息?
就在持剑男子快要坚持不住如此快速的出剑时,一丝不一样的持剑触感让他精神一震!
击中她了?
不再迟疑!
持剑男子立刻利用这一变故,随即便从快剑转变成经他临时改变的借力一击。
借着与披袍女子这一击的反震之力想要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
不料披袍女子却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就在他向后掠去的滞空时机,披袍女子再次展现出与他第一招交手时那诡异的速度。
看着半路中的残影,持剑男子来不及反应,只能凭借身体反应将剑护住要害!
又是锵的一声闷响!
持剑男子的经验与肌肉反应救了他一命,借此机会他也成功的与之拉开足够的距离。
真是可怕的速度!
持剑男子再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与披袍女子交手不过三个来回,便让自己如此狼狈!
看着对方的闲庭信步,再看自己的劫后余生,他也终于知道眼前的女子境界比他是只高不低。
借着双方都没有贸然进攻的时间,持剑男子想要看看自己击中了对方的伤口在哪里,或许可以加以利用,可在仔细一看后并没有发现对方的伤口。
怎么回事?那个触感应该是击中她了啊!
“裕天城第一剑神果真名不虚传。”
就在持剑男子还在回忆那一击的触感时,披袍女子空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以为你是个哑巴。”
持剑男子看着对方露出的右手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强者永远值得让人尊敬,之前以为你剑神的名头不过是虚名,现在看来倒是我鼠目寸光了。”
披袍女子掀起斗篷,撕开上衣一角,就要给伤口包扎起来。
“这里可是血祭斗台,你不怕我趁你疗伤偷袭吗?”
披袍女子对持剑男子的轻松惬意让他感觉对方那么做就像是设下了陷阱一样,他不敢贸然出击,只得试探一番。
“你已经输了,还没发现吗?”
披袍女子的话让持剑男子愣住了。
输了?我不是还站在这里吗?
突然的放松,持剑男子回过神来,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突然下盘一虚!就要栽倒在地!
一瞬间!披袍女子鬼魅般的出手扶住了他。
这时持剑男子才感觉到左脚脚后跟那麻木的疼痛,才缓缓反应过来自己的脚筋感觉像是断了。
“别害怕,我只是让你无法行动了而已,并没有挑断你的筋脉。”
持剑男子望向披袍女子,刚刚全精力全在施展剑技上了,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帽兜下的女子。
现在回过神来后的好奇却不由得让他心头一跳。
“此次大比结束,胜者是影魄族代表!”
随着族中大长老的声音回荡在上空,持剑男子才明白自己真的已经输了…
可是怎么会呢?
自己什么时候中了她一击?
“你是怎么做到的?”持剑男子搀扶着上台为他们疗伤的医师,忍不住问道。
披袍女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摘下帽兜拨撩着如同一缕红杏出墙般的秀发。
虽面带微笑,但那眼神中总是透露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清涟般姣好的面容下隐藏着些什么?
持剑男子没法知道,此时的他已心生了别样的情愫...
并没有察觉到持剑男子的心境变化,披袍女子除去那丝丝伤感之外再无其它情绪波动。
她的额头上并没有和男人一样的血色晶石。
泫然欲泣的她仍旧沉默不语,只是伸出右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原来是双剑!
我这个蠢货!看到对方拿是剑就理所应当的认为她只有一把武器!
“哈哈哈!”
北平最年轻的剑神自嘲的笑了,对方不单单是武力强他一线,连心智也胜他一筹!
他输的心服口服!
“在下输的不冤,请容许我问一个无礼的问题,姑娘是何境界?”
“御魔四境。”
“四境啊,怪不得...”话只吐出一半持剑男子就意识到不对劲,“四境?才四境御魔?四境御魔怎么可能赢我?”
此时,披袍女子那似笑非笑似忧非忧的神情不知道为何在他眼里异常扎眼。
“信不信由你。”披袍女人显然毫不在意对方的怀疑。
持剑男子也听说过御魔术士能够以弱胜强,但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恐怕只有御魔术士自己才清楚。
“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你并不如同传闻里的那么强,我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弱。”
“...”
她不过是平静的述说着事实,但那银铃般的声音却让他感到格外刺痛!
内心中堆叠的桀骜不驯在此刻土崩瓦解!
好在他并没有就此记恨毫不留情打破他内心的骄傲的人,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恨不起来...
这时好胜的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此次过后要拼死的修炼,不踏入武神三重天决不罢休!
这番心境变化全被一旁看台之上红袍长老注意到。
面对这样失败的结果,那德高望重的老者却欣慰的抚了抚自己淡红的须髯。
斗祭结束后各族长老要带着本族的子弟下祭台。
最终的胜者需要通过祖地试炼,然后前往先祖灵碑进行洗礼才能成为被全族承认的统领。
所以披袍女子需要在次日进入祖地试炼,而持剑男子只能败者退场。
“对了,”正欲离开的持剑男子突然停了下来,“还不曾知晓她的名字。”
行在前方的赤晶族的大长老从自己的思绪中恍恍回头。
“怎么?”年迈老者顿时起了几分玩心,“对那个影魄族的小娃子动心了?”
“赤爷爷!您要是在开这种玩笑,我可要扯你的胡子了!”
持剑男子毫无征兆地生气,丝毫没有其他晚辈在老者面前的半分谦卑,反而还气冲冲的将老者甩在身后!
心里却答非所问。
“哈哈哈!好!我们的小雨石也长大了,爷爷我就不开这种玩笑了。”
除了老者披着的那件象征着大长老的赤红长袍之外,便和寻常老头大同小异。
老者有着和青年一样的血色红发,可眉宇间并没有同青年一样的赤红晶石。
“我没记错的话,那小妮子名叫籁萱灵,是他们影魄族万中无一的天才,你如果要追求人家,那还得努力咯!”
赤长老丝毫不在意身前青年的莽撞,反而贼兮兮的调侃着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点儿也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食古不化。
“籁萱灵...”持剑男子头也不回的快步向前,“下次见面,我一定要让你刮目相看!”
名为赤雨石的青年如是说道。
...
在北平洲跨海,西南方向的逐鹿洲内。
一身脏乱的信使正快马加鞭,往着南方的逐鹿巨城前进,从布满血丝的双眼就能看出,此人是连夜奔波不曾休息。
猛然间他胯下马匹一个顺拐四蹄相撞一下子就把信使甩飞出去!
那匹马儿在顺着劲儿头翻滚了好几圈后便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看着进的气比出的气少了。
然而信使却顾不上爱马和自己身上的伤势,只能颤颤巍巍站起来继续赶路。
好在已经能够看到巨鹿城的城门,信使终于力竭,从面前的陡坡往下滚去,泛起的灰尘引起了巨鹿城墙上守城将士的注意。
“开城门!”
随着一声浑厚悠长的鸣笛声,城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一队装备精良的将士快马冲出,等他们到达信使身边时,这才发现信使已经没了气息。
为首的火长立马看出信使是缺水而导致的假死状态。
翻腾下马扶起他后便轻拍信使胸部。
果不其然!信使立马咳嗽起来!
火长递出水壶,但没有直接给他,而是帮助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信使没有反抗,只能配合着慢慢恢复体力。
没喝两口,信使便示意停下,从胸口拿出一封被汗水浸湿一半的急报,忍着恶心,沙哑的说道:“密探急报,速速给将军过目!”
确认急报传递出去了,信使眼前一黑这就栽倒在地。
火长接过急报看了一眼,便转身拿给手下,吩咐道:“快送去给将军!”
“是!”
身后士兵接过急报,火速上马往城内赶去,剩下几人一并将信使搬上马匹,恍惚间听到了信使的碎碎念。
“我的马儿...”
...
往返城中送信的士兵驾马飞驰而过,也顾不得将军立下的种种规矩,只得大呼!
“让开!急报!速速让开!”
闻言有急报后,闹市中的人们都很有默契,每个人都自觉的给士兵让道,硬是在人海中挤出一条路。
这样的配合让士兵的速度飞快无比,娴熟的驾马技术展现的淋漓尽致,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便已经来到将军府上。
“报!前线密探急报!速速请将军过目!”
将急报传递出去后的士兵也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在将军府门口等待着什么。
显然在这巨鹿城中,情报的传递重要非常,无论是城中百姓还是将士,都有着极高的传递效率。
而将军府内,有着一群人正在一张地图上议论纷纷。
“将军!我们与北平异人族的纷争已经结束近千年,就算是几十年前的纷纷战国异人族也没有打逐鹿洲的主意,何必因为他们大肆选举统领而弄的满城风雨?”
说话的正是城中一位德高望重的都督,是在几十年前的纷纷战国就驻守在此的资历久远的守城人。
“赵都头说的不无道理,但将军自然有他的考究。”
看着地图的将军并没有出声回应,而是一旁的副统领为其解答。
“报!密探急报!请将军过目!”
正当赵都头还想说点什么时,传信的士兵打断了他的思绪。
正专心看着地图的将军立马接过急报。
“新统领选出来了...是个影魄族的女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就连之前对此不屑一顾的赵都头都开始神情紧张起来。
而副统领则接过将军的急报再次确认了一眼,的确无误。
“怎会如此?”
赵都头想不明白,往年的统领都是由好战的赤晶族人继承,怎么会是不喜战还不起眼的影魄族继承?
“将军当真是深谋远虑,是属下考虑欠缺了!还请将军恕罪!”
一直心存芥蒂的赵都头此刻终于明白自己的鼠目寸光,也理解了朝中为何要指派此人来镇守逐鹿。
其实从三年前王都派来这么个将军接替自己在巨鹿城最高指挥权之后,赵都头就一直心有不满...
他不明白为什么王都会让这么一个‘外人’来指挥巨鹿城守军,几次上奏圣上都无功而返,他只得听命于此,但终究心存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