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或站或坐着地人都如同霜打的茄子般，混合着车上老旧皮革的气味道，更是令人难受的不想动弹。
除了一人。
“叫你快点不快点，要迟到了吧！开学第一天！江屿，你怎么想得。给老师落下个不好的印象……"张闵火气压不住的发到了她儿子的头上，也几乎将在坐场的每一位都点了一遍，江屿沉默地接下了众人幽幽地目光，只将视线望向窗外。
张女士一直讲了好久，好面子的她只有把怒火压到江屿身上，让众人明白她是一个有时间观念的人。可惜车上的人似乎并没有这么想。
江屿更是一种习惯了的心态，只是直直的看着窗外。那是一个幅无论光影如何变换，都同汽油泼洒般，想吐。
晕车了，更是令人心烦意乱。
"各位乘客，您好，育才中学到了，请……"
"快走！赶紧往前跑两步，进去了就好好学习，不懂就……"张女士嘴上不停，手上更是风风火火地要去拉江屿手中的行李箱。
"知道了——知道了——"江屿提着行李，向旁挪了一小步，拖着个调，三步并两步的下了车，向身后摆摆手，快步进入校园。
“早干什么去了，现在着急了。”张闵看着他的背影，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的说着。
然而，江屿并没有张女士想象中的慌张，他在拐弯的瞬间，就慢下来脚步，探着脑袋环顾四周。
“我怎么……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他看着四周，人烟稀少，很适合……
“只是有人在负重前行。”他一下子将行车箱像铲车一样推了起来。
四下无人让江屿可以不用顾及面子的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但也说明——他要迟到。
江屿越急越不慌，临到教学楼了，才加快步伐。他将行李扔到教学楼下，飞奔上楼。
“报告！”
吵闹的教室一下子静下来，一道道目光投来，心脏条件反射般猛然皱缩一瞬，酸涩的感觉冲上大脑。
他……想上坟。
“砰——”桌子被用力地撞了一下，针落可闻的教室回荡着桌子反弹时，金属与瓷砖碰撞摩擦的声音，令人侧目。
“江屿！”
“嗯？”江屿从唇缝里挤出一个音节，他认为自己可能已经站了一个世纪，又好像不过几秒。
人生至暗时刻不过如此。
他大脑飞速运转，希望可以想到什么优雅而不失风度的点子，让自己不那么窘迫。随即，他微微抬手点头。
“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说完，便逃也似的快步来到大嗓门身边。
“噗嗤——”后排一个女生笑出了声，带着他周围的人都开始笑了。
“这帅哥还挺有意思。”
“就是说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男生则是“哦！哦！”应和了两声就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班级议论声，一点一点，再次攀高。
江屿踏着议论的声音，一路走到座位上坐下。
“朋友，一个假期不见，你是一点不见外啊。”他对他大哥真是服气了，他的性格在曹楚航的锤练下都得到了质的飞跃。
"说什么胡话呢，和我玩的一些人，听说我分到这个班，那可闻着味儿了，说咱们这儿好像是个尖子班，是好一通笑啊。"曹楚航神经大条，没有注意到江屿说话的细节。
他拍了一下江屿，兴奋地述说他了解到的八卦，同时也有点心虚。
“怎么说？”
很俗套的故事，一对强势的父母逼出了一个自卑敏感的孩子。他学习在普通班里已经是名列前茅，却离父母期望的排名还差一段距离，而这一段距离便是清北班的学生。他努力学习，以勤奋弥补了天赋，跨入了那个困扰已久的层次。
“啊——那他再回原来的班不行吗？”江屿皱眉，再一次唾弃这个学校。
曹楚航激动了，这和他当时的反应一样：“不行啊，就算他想回去也不能，听说他家长还是蛮强势的，天天盼着儿子能考一个年级第一的那种，只要不是第一就不会满意。”
江屿皱眉：“那确实够惨的，后来呢？破茧成蝶了？”
“没有，要是那样的话，咱怎么会没有听说过这个竟是些好学生的班呢。他就是没学好，然后吧，崩溃了。”讲到这里，曹楚航有些扼腕，痛心疾首的拍了一下大腿。
“哎呀，就是压力太大了，然后就逃学了，那逃学，一次两次的，后来就被家长发现了，然后人家就觉得那肯定是因为你这个学校安排的有问题，就举报了。”曹楚航撇了撇嘴继续说，“举报之后学校就把这个班给拆了。”
“天哪，怪不得原先听说咱们学校还特别厉害，这两年都被附中给超了。”江屿恍然大悟。
“对呀，就是这么个事哈，被超了。完了，那学校又不高兴，这才整了这么个班儿嘛。”曹楚航也趴在桌上眼神示意，“你看啊，咱班一共三十个人，里面有二十个是年级前二十。剩下的，咱们是从学校里成绩突飞猛进的里面挑进来的。”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会有一种今天就要担起大任的沉重。
“这么说，咱们还挺厉害的。”
“对呀，我也这么认为。”
“但是吧，咱们这个压力是不是也有点大呀？”
“带点……”
“他现在还换班吗？”
“不换了吧？”
"那毁了。”江屿说得肯定。
"嗯！”曹楚航应得沉痛。
两人马上就要执手相望，两眼泪汪汪的时候。
身后传来漏气的笑声，于溥彦和张海趴在桌子上，带着桌子也跟着动了起来。
曹楚航和江屿对视一眼。
“你们……？”江屿迟疑出声。
“你们在笑什么呢？”曹楚航问的就比较直接了，他抽空还转头对江屿介绍道，“这是我们的两个室友。”
“你好，鄙人不才，年纪第二十六。”于溥彦抬起头，看着江屿，“哇，兄弟，没想到你长的这么帅，我看你俩趴在那儿，狗狗祟祟的，就听了一耳朵，不好意思啊，没憋住。”
他旁边的人也跟着点了点头。
“天，偷听这种事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江屿带着点夸张的语气回应道。
他们没有聊几句，一个中年男人跨步走进教室。
嘶——
哼哈二将同时吸了一口气，于海的出现为他们的身上再添一层霜。
如果说育才中学的配平机制是无情的现实，那么于海便是他们身上的发条，人工运行的那种，还逃不掉。
于海是个直的，在上学期带他们的时候，励志要让每一个人发挥自己的极限。江屿和曹楚航表示，生不如死，苦不堪言。
心愿强大到，他又来了。
“人都来齐了吧。”于海站在讲台上，目光掠过每一个人，嘴巴张合，“还有一个……”
“行了，都齐了的话，我就先做个自我介绍。”于海转身在黑板上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相信大家对我也不陌生啊。”于海看着下面，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有几个学生意会的笑了起来。
教导主任嘛，有幸接触过。
他看着气氛都热起来了，才继续说道："行了，废话也就不多说了，相信大家都明白，就一个字，学！"，于海满意地看着坐着的陌生面孔，又在看到呜哈二将时，更坚定了眼神，这可是他的得意门生。
冷，是刺骨的冷。
“大家……先换个座吧。”于海在讲台上捣鼓了好一会儿的多媒体，终于是找到了一个没坏的插口。
下面的同学也早已炸开了锅。
“啊！换位！这还不是随便坐的？”
“想什么呢，哪能让你随便坐，简直春秋大梦。”
“希望我们可以分到一起。”
“我也希望。”
PPT打开的那一刻，视力好的已经先叫上了。
“哎！咱俩一起！“
“许江清是谁啊？”
而江屿就显得有些沉默了。
江屿大致一扫，一遍，没找到。第二遍，还没找到。
“？”
“我在……”江屿转头推了推曹楚航。
“妈耶，咱俩离这么远！”曹楚航用力拍了拍他。
算了，指望不上，江屿镇静收回手。
最后一遍！
终于是看见了。
行了，前排，讲台，王的坟墓。
他将视线转向他旁边的名字，另一位葬的是……陈锦贤！那个只在前五见过的男人。
至于离得远……他俩就是隔壁排的斜对，懒得多说。
一个第一排，一个第三排，于海的司马昭之心。
江屿坐在他新的位置上，状似无意地打量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和大学霸做同桌还是有点惶恐的，想要先瞻仰一下学霸的尊容。
可惜遂不尽人愿，最后的最后，墓里也只有一个人。
到底长啥样啊，江屿现在就是后悔，早知道他们会有交集，就听一耳朵的国旗下演讲了，看不看的到另说。
江屿在一片混乱中冥思苦想，好像，有一次，和曹楚航开小差，被于海打的时候，听过一点。
声音好像……挺好听的。
“如听仙乐耳暂明。”曹楚航站的笔直，眼睛确实一刻不停的转着，他盯着于海背影，越走越远，到了前排，再给前面来一巴掌的时候，捣了捣江屿的胳膊，快速凑过来评价的。
搬迁大队接近收尾，一声响亮地"报告"让历史再次重演。
对！对！和这个有点像，江屿点了点头。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