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西山水泥窑顶上啃椒盐火折子，远处新砌的烟囱正往碧空吐着灰蛇。
牛皮捧着戴氏配方手册窜上来，水晶镜片上糊着层水泥灰：“殿下，按三成石灰石配比......“
“三成？你当和面蒸馒头呢！“我夺过手册往窑口一抛，纸页在热浪中卷成灰蝶，“上回信你的方子，砌的茅坑比老八的良心还脆！“
李卫顶着爆炸头从浓烟里钻出，补丁褂子被火星燎出七八个窟窿：“主子！第三窑又结块了，工匠说像八爷别院的糍粑！“
我甩出弹弓打落檐角铜铃，惊起一窝正在做巢的麻雀：“让那帮憨货把胤禟送的''''高丽参粉''''全倒进去——不是说滋阴补阳么？今儿就给它补成金刚不坏！“
话音未落，山下突然传来马匹嘶鸣。
三个蒙古装束的汉子正往驮马背上捆麻袋，月光下隐约可见袋口漏出的灰白色粉末。
牛皮眼镜片寒光一闪：“殿下，那是试验批次的速凝水泥！“
“好个老九！“我一脚踹翻晾在窑边的石膏粉，扬尘呛得李卫直打喷嚏，“上个月坑我十车焦炭，这会儿连水泥渣都不放过！“说着扯过牛皮手中的火把，凌空划出三道弧线——正是粘杆处约定的紧急信号。
山道上霎时亮起数十盏气死风灯，惊得驮马扬蹄欲逃。
领头的蒙古人反手甩出套马索，精准缠住李卫的腰。
我抄起半截窑砖掷去，砖块却在空中被马鞭抽碎，石灰粉迷了牛皮满眼。
“主子当心！“李卫在半空扭成麻花，硬是从裤裆里掏出包痒痒粉撒向敌群。
蒙古汉子们狂笑着扯开衣襟，露出胸前纹着的双头鹰刺青：“太子爷的见面礼不够劲啊！“
我心头一凛，这分明是罗刹国死士的标记。
眼见麻袋就要装上马车，忽听得山腰传来机括脆响。
三支弩箭破空而至，箭尾系着的瓷瓶“啪啪“炸开，泼出的臭鸡蛋液糊了驮马满脸。
畜生受惊狂颠，两袋水泥“轰隆“砸在地上，腾起的烟尘中现出胤禟管家仓皇逃窜的背影。
“给爷追！“我踩着窑顶青瓦纵身跃下，官袍下摆却被铁钩扯住。
回头正见牛皮抱着算盘当滑板，从斜坡呼啸而下：“殿下，臣算过初速度......“
“算你姥姥的抛物线！“我一记扫堂腿掀翻追兵，顺势滚进灌木丛。
前方突然传来胤禟的狞笑：“二哥夜半练驴打滚呢？“只见他端坐青骢马上，身后二十名戈什哈手持连弩，寒芒直指我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山下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李卫驾着满载水泥的马车横冲直撞，车辕上绑着点燃的鲱鱼油桶：“主子，接住！“我凌空抓住抛来的缰绳，马车擦着胤禟鼻尖掠过，腥臭的油星子溅了他满脸。
“护驾！护驾！“胤禟的惨嚎中，马车轰然撞上山石。
我趁机拽着牛皮滚进新砌的水渠，冰凉渠水冲走满身烟尘。
抬头只见胤禟的戈什哈正踩着未干的水渠盖板追击，牛皮突然掏出瓷瓶往水面一倒：“殿下，速凝剂！“
渠水瞬间凝结成胶状，追兵们接二连三摔成滚地葫芦。
我抄起木勺舀起胶泥往他们靴底糊，嘴里高喊：“罗刹友人试试大清特供水晶鞋！“
混乱中忽见一道寒光闪过，胤禟的管家竟挣脱绳索，抱着最后半袋水泥往悬崖狂奔。
我甩出弹弓连发三枚铁丸，却被他用麻袋挡下。
眼看就要跃上接应的马车，山道上突然响起熟悉的尖嗓：“圣——驾——到——“
所有人僵在原地。
梁九功提着琉璃宫灯开路，康熙的龙辇从暮色中缓缓驶来。
老爷子指尖捻着撮水泥灰，似笑非笑：“保成啊，朕的牡丹丛可还软和？“
我正欲狡辩，那管家突然暴起，水泥袋劈头砸向龙辇！
李卫飞身扑救，半袋水泥“噗“地散成灰雾。牛皮突然大喊：“闭气！掺了生石灰！“
说时迟那时快，胤禟猛地将蟒袍罩在康熙头顶。
灰雾中传来弓弦震颤，三支弩箭呈品字形没入管家后背。
粘杆处统领阿克敦收弓冷笑：“罗刹狗倒是忠心。“
尘埃落定后，康熙掀开蟒袍，龙须上还粘着半片牡丹花瓣。
老爷子弯腰拾起染血的麻袋，抖出张写满蒙俄文字的配方：“老九，你养的门客胃口不小啊？“
胤禟扑通跪地，镶金护甲在青石上刮出火星：“皇阿玛明鉴！儿臣府上昨日遭窃......“
“是极是极！“我掸着官袍插话，“方才九弟还帮儿臣抓贼呢！“说着掏出那包痒痒粉，“这罗刹特产''''笑断肠''''，九弟要不要试试？“
康熙的龙靴碾过配方纸，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梁九功慌忙捧上痰盂，却见老爷子咳出团黑乎乎的东西——竟是粘着口水的水泥块！满场死寂中，牛皮弱弱开口：“禀皇上，此物...此物遇水则硬......“
“梁九功！“康熙抹了把嘴角，“传旨，西山水泥厂划归内务府直管。
“老爷子转身登辇时，龙袍后摆分明粘着坨半干的水泥，活像长了条石头尾巴。
五更梆子响过三遍，我蹲在窑洞改配方。
牛皮突然指着窗外：“殿下快看！“只见胤禟别院方向腾起火光，隐约传来“走水了“的呼喊。
李卫啃着烤土豆嘟囔：“准是老九在烧账本......“
“烧得好！“我把最后一口卤汁浇在假配方上，“传令把掺了痒痒粉的水泥送去修老九的院墙，记得刻上''''罗刹友人亲测''''！“
晨光中，乾清宫前的“太子摔跤路“泛起奇异蓝光。
早朝百官提着官袍蹑脚而行，活像群跳大神的萨满。
胤禩的新靴子被牢牢黏住，正金鸡独立地扯裤腿，我趁机往他脚底泼了瓢掺醋的水：“八弟，这就叫''''脚踏实地''''！“
康熙的闷笑从御座上传来时，粘杆处正将染血的麻袋呈上龙案。
老爷子朱笔一挥，在水泥配方角批了行小字：“可筑边关，慎修宫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