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林阳光在半山腰拎着一把扫帚，他抬头向下看，在山脚瞧见了一个不愿意看见的人。
那人一身白衣，笑容爽朗可憎，许伍陆说：“朋友，好久不见。”
林阳光沉默片刻，回了一句：“许师兄，你出狱了。”
许伍陆管他叫朋友，因为两人是在路上偶遇，他才能被自己带入宗内。
林阳光管他叫师兄，今时不同往日，他成了流神道宗弟子，而非外人。
两个人都笑了，笑容微妙，别有深意。
许伍陆接受这个称呼，抬眼问道：“林师弟，在这山上住的习惯吗？不习惯的话可以跟我回去，师兄怪想你的。”
林阳光摇头：“回不去。”
许伍陆想听听理由，问：“为什么？”
林阳光说：“因为我欠了很多钱，师兄你应该还不起。”
许伍陆闻言安静了，好似被戳到某个痛处，深深的叹了口气。
“那师弟你现在有空吗？”
林阳光问：“师兄有什么事？”
“想找你聊聊天，谈一些关于天南国的事。”
许伍陆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道：“林师弟，既然你能叫我一句师兄，那么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你也不可能永远困在这座山上。”
他的意思很明确：自己来这里没有恶意，林阳光无须回避，有些事早晚要面对。
林阳光沉默许久，放下了手里的扫帚，他拍拍手掌，问道：“你想聊什么？”
许伍陆笑了：“聊一百年前的那场天灾。”
一百年前洪水淹没了天南国，海啸声势浩大，仿佛要席卷上天。
林阳光皱了皱眉，说：“一百年前我还没出生。”
“我知道。”许伍陆表情莫名：“我想问的是洪水过后，天南国发生的事。”
天南国发生了什么事？
林阳光其实不太清楚。
可许伍陆却低声说道：“有人传言，天南国之所以叫天南国，是出自上古神话中的一座门——南天门。”
「南天门，上古天庭入口，通往凌霄宝殿，有诸多神将把守。」
上古时代天庭鼎盛，神仙高居天上天，凡间遍地香火庙。那是一个璀璨辉煌的时代，也是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仙时代。
林阳光没听懂：“这只是一个传说。”
许伍陆却笑眯起眼：“不是一个传说，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
古时候真有天庭和神仙，只不过后来都没了。
林阳光问：“如何证明？”
许伍陆指了指头顶，天上，那片悬于流神道宗之上的神秘世界。
他问：“你知道这是什么？”
林阳光听范司司讲过：“宗门道统，流神道。”
“没错。”许伍陆的表情愈发古怪：“但你知道……流神道是什么吗？”
林阳光摇头，他不清楚。
“流神道，是一种修行法，是万道之一，也是上古天庭存在过的最大证据。”
许伍陆声音淡漠，讲述着流神道宗的秘密。
“上古天庭至高无上，统领万物生灵，掌控修行法……那些仙人们制定天条枷锁，让凡间生命转世投胎，苦经轮回……千年万年，极少人能飞升上天，位列仙班。”
“流神道，是天庭曾经掌控的一种道法，讲究万物自然，如河流般经久不息。所以当天庭覆灭后，万道崩塌，枷锁尽碎，只剩下为数不多的道统保存于世。”
流神道是其中之一。
天庭末时，有大修行者撞仙缘，将支离破碎的流神道引入小世界中，造出了一个瑰丽神秘的流神境，而后才有流神道宗的诞生。
“流神道不稳定，里面那个世界偶尔会幻化出上古天庭的鼎盛繁华，像是在追忆过往。”
许伍陆仰首，遥望着天上那片梦幻神秘的世界：“我有幸去过流神道内，亲眼目睹，得知上古时代的秘密。”
天庭和仙人真的存在过，也都死绝了。
“可天庭鼎盛一时，为什么会覆灭呢？”
林阳光眼神莫名，出声询问。
许伍陆沉默良久，一字一句，讲了个故事。
——“一只猴子，拎着棍子，踏碎凌霄殿，砸碎了万道枷锁。”
它掀翻了天庭，从此世间再无仙人。
世界忽然安静了，而后山上刮起大风，吹得竹林吱嘎作响。
林阳光怅然回首，他很熟悉这个故事，叫大闹天宫。
可是后来呢？
后来的故事叫西游记，不可一世的猴子被压在山下，踏上了一条向西的路。
“……不对！”
林阳光突然怔了一下，瞳孔放大，脑海中如有雷声炸响。
「……如果，那只猴子成功了呢？」
「这是一个没有佛的世界。」
没有佛，没有西行，故事停在了大闹天宫的那一刻。
猴子成功了，它没有坐在凌霄宝殿的那张椅子上，而是挥舞棍棒，捅破了天。
自此，上古天庭覆灭，万物生灵皆可修行。
……
后来猴子去了哪儿？
那是很多年很多年前的事了。
“我不知道，也不关心。”
许伍陆说道：“我真正在意的是天南国，和南天门。”
天庭覆灭，沦为一片废墟，可是那片废墟依旧是修行历史中最鼎盛，最大气磅礴的时代。
“废墟内皆是瑰宝，支离破碎的天庭才是世上最宏大的秘境。”
“如果我们能找到南天门，找到古天庭的入口，那么此生修行坦途一片，得道成仙亦可有望。”
许伍陆的声音蛊惑人心，引诱着林阳光心中的贪欲。
“一百年，海水倒流入天，南天门重现天日，你我是有缘之人……咱们可以合作联手，去天南国寻找天庭的入口……”
这才是许伍陆要把林阳光带回宗内的原因，他是天南国来的有缘人，许伍陆只等到了这么一个。
林阳光心中乱如麻，只回应了一句：“我考虑考虑。”
许伍陆笑着耸耸肩：“我等你消息。”
……
是夜晚，竹林寂静昏暗，上官岚离山几天，至今未归。
这里只剩下林阳光自己。他默默抬起头，从头顶的月亮，看向东边的夜幕。
如许伍陆所言，大陆东南有一个庞大的修行国度，临着大海，遭遇了海啸灭顶之灾。
天南国没了，是天灾而非人祸，极少有人猜到这场天灾背后的秘密。
黑暗渐深，笼罩住了沉默回忆的年轻人。
或许是风听错了，有人在低声喃语：“可是他不知道……”
他们都不知道，在天南国边境，有一座小镇，叫水牛镇。
水牛镇临着一座山，名长寿山。
长寿山上曾有位土地老爷，苦心治理十年，山上风调雨顺，香火旺盛。
直到某日，第十年末。
长寿山轰然倒塌，海啸遮天咆哮，淹没了所有的一切。
林阳光叹了口气，他想起了……
“我在长寿山当土地的那些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