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一脸真诚地看着他，问：“白泽川，你是山西人吗？”
白泽川表情凝固几秒，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秦然眉眼弯弯，勾勾手指示意他跟上。
俩人离开走廊，穿过空旷的大厅，拐进古堡外一条幽径。昨夜暴雨过境，枯枝烂叶落了满地，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脚下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秦然垂下眼，没头没尾地说道：“她年纪这么小，长得和我妹妹又有那么八分像，况且……”
“你不是说了吗，如果女人偶的警告是真的，那她今晚上……”
俩人都明白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白泽川叹息一声，转移话题问道：“你还有妹妹？”
“继妹。”
“哦——”他尾音拖长，随口说道：“那好啊，以后要是有机会，把你妹妹叫上，我们三一块吃顿饭呗。”
“这恐怕有点强人所难，她很早就去世了。”
落叶打着旋落下来，秦然仰起头，杂乱曲折的树枝将身后的古堡切割成无数碎块，伯爵夫人静静站在其中一小块里，静静注视着他们以及接下来每一个将要走过这条路的玩家。
他目光下移，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白泽川万万没想到自己明明是不想提让秦然伤心的话题，却往前一步踩了个更大的雷，他挠挠头三步并作两步跟上秦然：“你说你，有这情况怎么不早点向组织汇报，害得组织差点误会你的为人。”
秦然盯着白泽川明显底气不足的脸，长叹一声打趣道：“我就是怕组织多想才特意汇报的。”
随着俩人不断前行，道路两旁的树木愈发稀疏，眨眼间，一片荒芜空地便直逼眼前，三辆黑色马车依次排开，几位车夫浑身包裹严实，只有两只长着溃烂红斑的手从黑袍下探出。
秦然打量一圈，朝离他们最近的一辆马车扬扬下巴，率先钻了进去。
车厢内布置古朴简约，胜在位置宽敞，足够四人同乘。因此对于白泽川非要紧贴着自己坐的行为，秦然是非常疑惑的。
“怎么，有悄悄话要和我说啊？”秦然瞄了一眼白泽川脸色，询问道。
白泽川坐直身体，目光从车厢内望出去，紧盯着窗外站着车夫裸露的皮肤，直到马车缓缓驶出古堡，他才若有所思地说：“我好像快猜到这个副本的原型了。”
“副本还有原型？”秦然惊诧道。
白泽川：“当然，《永昼之地》的所有副本都是对现实恐怖事物的折射，大部分是各种都市异闻和民间传说，还有一小部分是玩家自己的梦魇。”
“如果能确定副本原型，对于后续的推理和避开死亡条件都有帮助。”
秦然无奈地垂下头，对于各种恐怖传说，他实在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啊，只能继续追问道：“那你的猜想是？”
白泽川双眼弯弯，右手食指竖在唇前，嘚瑟道：“保密。”
秦然：“……？”
“开个玩笑而已，”白泽川赶忙找补，：“我还不能太确定，得到了镇上才能验证虚实。”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很久了，”白泽川收起吊了郎当的做派，正色道：“向玲玲的房间离我们只有一墙之隔，你昨晚上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吗？”
说话间，马车驶进一条石子路，剧烈的颠簸让秦然将还未出口的话语咽了下去。出于某种隐瞒的目的，他瞒下了昨夜看见黑衣女鬼的事情。
“没有。”
“也是，”白泽川靠在车厢壁板上，翠绿色瞳孔闪烁一下，说道：“我都没有听见，更何况你。”
马车速度渐缓，最终停在小镇广场上。车夫佝偻着腰，恭敬地打开厢门，声音嘶哑：“两位老爷，莫尔顿小镇到了。”
踩上地面时，空气中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焦臭味，秦然嫌恶地掩住口鼻，打量了四周一圈。
街上气氛紧绷，淡薄的灰雾笼罩四野，七八位裹着黑色长袍的男人走来走去。但从他们踏入小镇那一刻，所有的人同时顿住脚步，齐齐转头看向他们。
黑袍人们眼神空洞，目光涣散，和车夫们一样，苍白的脸上全是大片大片腐烂的红肉，且无一例外都是男性。
秦然被盯的后背发凉，一股寒意朝着脊柱涌向四肢百骸，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询问般看向白泽川，等待他给出指令。
所幸这些黑袍人对他俩并没有敌意，只是短暂看了会，便恢复原样继续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赶去。
秦然长舒一口气，后怕的说：“这镇子真的是…诡异极了。”
“虚张声势罢了，越是简单的副本越喜欢把吓人的东西摆出来，真正凶险的副本反而做的特别温馨平静。”白泽川微眯起双眼，解释道。
“你们来了……”
就在两人放松防备之际，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
回头望去，只见一张贼眉鼠眼的人脸浮在雾气中，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男人两三步走到秦、白二人面前，自我介绍道：“早上好，我叫彼得·布莱克，是这座小镇的镇长，你们就是王城派来调查失踪案的侦探吗？”
两人盯着彼得腐烂到露出森白骨骼的脸，以及将近两米五的身高，默契的点点头，没有反驳他的说法。
“太好了，”彼得长舒一口气，右手压在胸口，虔诚地说：“尊敬的两位客人，带领你们熟悉熟悉这座受神庇佑的镇子是我的荣幸。”
秦然与白泽川前后脚地跟在彼得身后，听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镇长喋喋不休的介绍着小镇的历史。
“半年前，奇迹降临于此，只是一夜，田地中就结出数之不尽的财宝和神粮。比尔神父在睡梦中得到神谕，告诉了我们原因——神选中巴托里伯爵夫人为祂在人世间的代言人，只要我们听从夫人的指示，就可以让小镇永远繁荣昌盛。”
彼得一边说，一边带着他们拐进一个小巷，指着眼前斑驳的古墙，说：“这就是奇迹之一，它能流出治疗百病的圣水，如果再送去恰赫季斯古堡由巴托里夫人赐福，还可以用来驱邪除魔。”
彼得说着，将腰间一连串玻璃瓶取下。轻轻一晃，里面的净水便显现出五彩斑斓的圣光。
“这就是经过赐福的圣水……”
电光火石间，巷子深处冒出一个半大少年，几乎是眨眼间便冲到三人身前，一把夺下彼得手中的玻璃瓶后逃之夭夭。
“小兔崽子！”彼得怒骂一句，拔腿追了过去，也不管还在原地等着见识见识圣水威力的秦然、白泽川俩人。
秦然勾唇轻笑，转过身望着巷子里的阴影处，淡淡道：“他已经走了，你还不打算出来吗？”
白泽川伸手将秦然按在身后，微微躬身，像猫科动物般警惕地看着巷子深处。
在俩人目光注视下，一个矮小的身影走了出来，她掀开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青涩稚嫩的脸。
“我没有恶意。”
秦然细细打量对方一圈，女孩脸上虽然有些裂口，但很明显和镇上那些男人不同，是由于天气干燥导致的粗糙，而且她还是俩人踏进小镇到现在遇见的第一个女性，这或许是结束副本的关键。
“你跟着我们是有什么事情吗？”秦然柔声问。
女孩双手蜷缩在胸前，怯生生地说：“我叫海蒂，是木匠彼得·拉曼的二女儿，听说你们是来自王城的大人，可以帮我们找到失踪的家人们。”
说着，她慌张地从袖子里摸出几枚钱币递给秦然，急吼吼说道：“我愿意将我所有的财产都奉献出来，请你们一定要帮帮我！”
秦然将钱币推回去，温声道：“你先说是什么事情，我们再考虑收费这个问题。”
“一个月前，我的姐姐玛姬被神父选中，得到了去往城堡侍奉巴托里夫人的机会。家里都以为这是件喜事，可几天前，姐姐却突然带着一身伤倒在家门口。”
海蒂攥紧双拳，警惕地望了眼四周：“比尔神父带走了她，又以姐姐被魔鬼俯身为由向爸爸索要了三十枚金币作为驱魔的报酬。”
“我们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卖掉才勉强凑齐钱，可昨天爸爸去教堂询问比尔神父时，他却说姐姐早已经离开了。”
秦然：“所以，你是希望我们能帮你找到你的姐姐？”
海蒂点点头，期盼地望着秦然。
秦然郑重其事地问道：“海蒂，你知道从神谕开始时，这位比尔神父一共带走了多少人？”
“在我姐姐之前，一共有17位，”海蒂掰掰手指头说到。
“全是女孩吗？”白泽川按捺不住，率先开口问到。
海蒂：“是的，只有纯洁的少女才能得到侍奉夫人的机会。”
秦然：“你有再见到那些少女吗？”
海蒂咬住下唇，努力回想了一下，气馁道“没有，我一个也没有看见。”
秦然：“下一次选拔是什么时候？”
“四天后，在广场上举行，镇上所有女孩都会去。”
秦然心思一转，问：“你知道是如何选拔的吗？”
“所有女孩写好自己的名字，放进木箱里，由比尔神父抽取……”海蒂突然噤声。
不远处，一阵铜铃声乍响，她飞快盖上兜帽，将钱币往秦然手里一塞，：“我得回去了，拜托你一定要找到我的姐姐！”
